小时候读到鲁迅的这篇文章，对于这个题目总是有些嗤之以鼻，认为是故作玄虚。直到今日想写篇文章纪念去世的父亲，才发现所想表达的意思和这个题目竟不谋而合。
九月初三是父亲的忌日，三年前的那一天时至今日依旧历历在目。肺癌晚期的父亲后期一直是在家养病，因为住在医院也是无药可施，家里面也早早的购置了呼吸机。父亲到最后意识也是清醒的，只是呼吸功能越来越弱，稍微活动一下便喘不上气。不过父亲直到去世前一周依旧坚持自己去洗手间洗漱、大小便。从卧室到厕所的路只有几米远，父亲拖着呼吸机的吸氧管，走几步便要停下来歇一歇。用母亲的话说，父亲是个仁义的人，一辈子不想麻烦别人，到最后也没让伺候的人遭罪。
还记得三年前九月初二的晚上，已经卧床一周的父亲喘的越来越厉害，呼吸机已经开到最大档，依旧大口喘着粗气，感觉很痛苦的样子，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。哥哥是晚上十点多的飞机，因为家里有母亲和姑姑守着，我去机场接机，到家十一点多。一直闭着眼睛的父亲，听见哥哥来了，睁开眼睛看了看，但是并没有说什么。不是想说说不出来，是根本没有想说的意思。或许是父亲言传身教一辈子，早已经把想说的都说完了吧，剩下的就靠我们兄弟自己往下走了，只可惜他不能陪着我们一起了。
看着父亲难受的样子，虽然知道药石已经无用，但是我依旧不死心的开车来到家附近的医院，和急诊室的大夫说明情况，希望能开些药，不求治病，只希望能减轻痛苦。但是医生依旧爱莫能助。我驱车从医院往回走，午夜的街道十分安静，只有医院边上的丧葬店的招牌闪着耀眼的光芒。当时自己也明白，或许真的到了离别的时候。时至今日，每次从那个医院周边路过，依旧会想起当时的情景。
父亲是在凌晨两三点钟左右去世的，去世后我和哥哥忙碌着给父亲收拾穿戴，联系医院开死亡证明，第二天上午火化后开车拉着母亲、哥哥和父亲的骨灰，一起回到老家，在那里叔叔和邻居们已经安排好了隆重的葬礼。三天后父亲入土为安，葬在自家的祖坟里。
哥哥比我更加的重情。三年来不论中元、清明还是忌日，哥哥都会返回老家，风雨无阻的给父亲上坟。而我却缺席了数次。哥哥说他离得近些，其实也有四百多公里的距离，他说他时间自由些，其实也是普通上班一族，或许他认为自己是长子，理应要做的比我好些。
这三年来，和哥哥相聚过数次，聊聊母亲、聊聊孩子、聊聊工作，却唯独不敢提起父亲，或许我们都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。因为都害怕思念的闸门一旦打开，便不好关上。唯有刻意的不去提及，把它深埋心底，希望时间能够抚平这一切。
今年的九月初三，恰逢国庆假期，我带着爱人孩子一起回家。爱人其实一直没有告诉小儿子爷爷去世的实情，怕小孩子害怕。今年三周年忌日，我本想带着孩子一起去坟前祭奠，但又不知如何开口。不过冥冥之中似乎老爷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。母亲主动说小孩子不要去了，我、哥哥、姑姑、三叔还有叔叔家的几个兄弟，一起去就可以了。不过我们刚到坟前，小儿子和三叔家的小孙子便在后面跟了过来，两个人你追我赶、打打闹闹的在坟前转了一圈。母亲也让嫂子抓紧赶了过来，让她看着小孩子在外面等候，不让凑到前面。不过我相信若是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也看到了他们。
九月初三的中午在家里聚餐，二叔一家、三叔一家、还有姑姑家的孩子一共二十多口，母亲的本意是去饭店吃，但是我和哥哥觉得还是在家里比较好些，不是为了省钱，只是觉得这种场合去饭店吃饭总是少些意思。我和大哥、二哥、两个嫂子和爱人，六个人在厨房里忙乎了一上午，外面是叔叔、婶子、姑姑他们说着话，一群孩子在外面跑来跑去，好不热闹。爱人说有种小时候在姥姥家过年的感觉。
满满两桌子，座椅碗筷有些不够的都是从叔叔家里拿过来的。中午的时候我们叔伯兄弟几个和两个叔叔喝起了酒，酒量最好的我却喝的酩酊大醉，从下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。爱人一顿数落，说我每次回老家总是喝醉。我没有解释什么，或许只有在这里，当卸下所有的负担，忘掉所有的烦恼，我才可以醉的不省人事吧。
三周年是一个节点，新坟变成了旧坟。提醒活着的人们要收拾好心情，继续向前。正如鲁迅的题目-为了忘却的纪念。但真的可以忘却吗？我不清楚自己能否办到，但我明白只有继续向前，活成父亲希望的样子，才是对他最好的纪念。
恰逢重阳节，也祝愿所有的老人健康长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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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10-11 15: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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